你站在桥上看风景，

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。

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，

你装饰了别人的梦。

卞之琳的名诗《断章》贵在哲理：“相互性”，亦可说互动，或者更时尚的“双向奔赴”。

禁足日子，我们在手机中看风景。从前是“社会禁足”，当下是“自我禁足”。趋利避害，自我保护，人之常情。何况，新冠无处不在，攻击变阵无穷。

羊羊羊，遍地狼烟；亲人朋友病倒，旋即家人牵扯自己羊了。

于是，手机中互为“风景”。

从前有一个巨大屏障，亦有一个统一号令，全体抗击；如今个个亲身面对混战，仿佛自由搏击，哨子不吹，你我轮流上阵。

大众通过手机相互观看，互为“风景”。其中心理变化：进退维谷，隔岸观火，微妙曲折，跌宕起伏，亦是一言难尽！

现实的残酷性与无可奈何，已然超过卞之琳名诗的温柔景象。“明月”与“梦”，可能就是轮番上阵的“肉搏之痛”。

据说天下写庐山的诗——最好的两首分别由李白、苏轼完成。

“日照香炉生紫烟，遥看瀑布挂前川。飞流直下三千尺，疑是银河落九天”——李白瑰丽的想象赋予庐山恢宏的画面，仙气飘飘，几乎无人可以超越。

但苏轼却另辟蹊径，同样写出了千古名句：“横看成岭侧成峰，远近高低各不同。不识庐山真面目，只缘身在此山中”。

细细品味两位大诗人的作品，各有千秋，可以说，俱为又新又奇。让人在阅读中加深了对庐山的认识。

如果说，李白是汪洋恣肆的话，那么苏轼则是在每个人看到的风景中悟出了哲理，并成为千古流传的成语。

依此思路，卞之琳的《断章》是现代版的哲理诗，延续了东坡先生的悟道，亦为名诗。

只是我们已然用手机替代了“桥”与“楼”，但“观看”的心情却是古今同在，一脉相承。百年之后，千年之后，今日情景，亦是往日风景吧。

《断章》没有断，断桥仍是桥。万物生长，生生不息。不必沮丧，太阳照旧升起，你我大胆而勇敢地前往。

写于2023冬至节

江冰，文化学者，专栏作家，文艺评论家。广东财经大学教授、广州岭南文化研究会会长，广州都市文学与都市文化研究基地首席专家，广州市人民政府聘任广州城市形象品牌顾问。中国小说排行榜评委。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、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、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界最有影响力学者。著有《浪漫与悲凉的人生》《中华服饰文化》《新媒体时代的80后文学》《酷青春》《这座城，把所有人变成广州人》《老码头，流转千年这座城》《岭南乡愁》等。

• 来源：羊城晚报 云上岭南

• 作者：江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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